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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忍旷达话刘郎

肖铜
2019-08-23 09:26:07  来源:学习时报

  有人说,中国古代文学大多是贬官文学,贬官文化是“中国文化中极其夺目的一个部位”,这个说法虽然有些绝对,但从某种角度来说,却也不无道理。从屈原开始,两千余载而内,贬官文人数不胜数、名人辈出:贾谊、陶渊明、李白、韩愈、柳宗元、范仲淹、欧阳修、苏东坡、辛弃疾、郑板桥……能给后人留下一些珍贵文化遗产的,很多是被贬谪过的。“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在封建时代的宦海沉浮中,这些文人形成了独具特色的人格魅力,留下了传颂千古的泣世华章。唐代文学家刘禹锡便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刘禹锡的政治生涯颇为不易,可谓官运多舛。唐“安史之乱”后,中央政权严重削弱。刘禹锡、柳宗元等作为“永贞改革”的中坚力量,极力拥戴唐顺宗改革弊政。而宦官与藩镇内外勾结,趁顺宗病重逼其传位于太子李纯(唐宪宗),改革只进行了146天便“寿终正寝”了。政坛突变、乾坤陡转,刘、柳作为顺宗的近臣,从此再没有逃脱遭贬的厄运。

  刘禹锡性格刚直倔强,长期的贬谪并没有改变他的政治立场。贬朗州(今湖南常德)10年后,刘禹锡被召回长安,在游玄都观欣赏桃花时,挥笔写下:“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矛头直指当朝权贵弄臣。因该诗“语涉讥讽,执政不悦”,刘禹锡又被远谪连州、夔州、和州等地,14年后才再次被召回京师。诗人故地重游,望着玄都观昔盛今衰的景象,又脱口吟出:“百亩庭中半是苔,桃花净尽菜花开。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讽刺意味比上一篇更为辛辣,充满了对顽固派的蔑视和不屈不挠的斗争精神。

  刘禹锡两次被赶出朝廷,终生不被重用,“巴山楚水凄凉地,二十三年弃置身”,其苦闷是可想而知的。然而越是被远谪、被抛弃和生命荒废感最沉重的时候,越能激起他坚贞不屈、激荡不息的生命力。刘禹锡的个性在他的诗篇中,表现得淋漓尽致。比如他的《秋词》诗,古人望秋而悲,他却反其道而行之,“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他的《杂曲歌辞·浪淘沙》以淘金为喻,抒情达志,“莫道谗言如浪深,莫言迁客似沙沉。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类似的诗文不胜枚举,如“多节本怀端直性,露青犹有岁寒心”的松竹个性,“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的陋室心声,“世道剧颓波,我心如砥柱”的顽强耿介,“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的乐观豪迈等等。直到晚年,刘禹锡还在自传中对“永贞改革”加以肯定,至死没有改变政治抱负和革新初衷。

  刘禹锡的仕途与命运无比坎坷,好在他还有一位心灵契合的朋友和知己柳宗元。刘柳二人同时遭贬,风雨同舟,忍受着理想破灭、官场失意和精神折磨的重创,他们不断进行诗文唱和,铸就了无比真挚的患难之交,更支撑彼此走过了极端艰难的贬谪岁月。元和九年(814年)十二月,刘禹锡与柳宗元同时奉诏还京,却“纵逢恩赦,不在量移之限!”不但未被起用反而再度遭贬,柳宗元得知自己被贬至柳州,而刘禹锡远谪播州时,担心刘禹锡的八十老母无法承受播州“西南极远,非人所居”的流徙生活,请求皇帝将二人对调,表示“虽重得罪,死不恨!”帝感其诚,改授刘禹锡为连州刺史。5年后,当刘禹锡惊悉柳宗元在柳州病逝的噩耗,精神上受到沉重打击,竟至“惊号大叫,如得狂病”。刘禹锡领养了柳宗元的一个儿子,视如己出。后又花毕生之力,整理柳宗元的遗作,编成《河东先生集》,并筹资刊印,使其得以问世。否则,今人恐难拜读诸如《捕蛇者说》《永州八记》《黔之驴》《江雪》这样的精彩华章。

  一个百折不挠之人,除了顽强的意志外,必然还有一种超然物外的心胸。刘禹锡还通过哲学的深思,从有限的时空跳出来,在更高的精神层面上求得心理平衡。如他的诗句“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莫道两京非远别,春明门外即天涯”通过时空、动静的相对变化,表达一种朴素的辩证观点。尤其是传诵千古的佳句“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芳林新叶催陈叶,流水前波让后波”蕴涵万事万物新陈代谢、新事物必将代替旧事物的深刻哲理,透射出一种昂扬勃发的精神状态、始终不衰的政治热情和坚忍不拔的斗争意志。

  白居易在《刘白唱和集解》中感慨地评价:“刘梦得(刘禹锡字),诗豪者也,其锋森然,少敢当者。”确实是“诗如其人”的最好例证。

编辑:迟语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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