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2016年英国举行全民脱欧公投之后，英国脱欧进程一波多折，截至目前仍然具有较大不确定性。尽管新首相鲍里斯·约翰逊曾经对脱欧时间表做过强硬表态，无协议脱欧的风险在上升，但近期英国下议院关于无协议脱欧法案及提前大选动议的投票结果显著降低了无协议脱欧的可能性，鲍里斯·约翰逊如果希望在10月如期脱欧，那么重要的任务就是在下个月欧盟峰会上达成脱欧协议。英国内部关于脱欧问题的分化，以及前首相特雷莎·梅对脱欧问题的尝试，都说明英国脱欧非常复杂，这种复杂性不仅影响到英镑的稳定性，还将波及欧盟及英国经济，最终对欧元可能产生难以忽视的影响。从影响机制看，英国脱欧对欧元将产生三个方面的影响。

　　金融资本市场是英国脱欧事件影响欧元汇率的直接机制

　　2016年6月29日脱欧公投后第一次欧盟峰会召开，英国缺席，这是欧盟峰会40多年来首次在英国缺席的情况下举行，凸显英国脱欧事件的非同寻常，此举引发英国金融资本市场出现较大波动。特雷莎·梅虽然竭尽全力推动脱欧进程，但她力推的“脱欧”协议被议会连续否决，在这些事件演变过程中，英镑及欧元对美元汇率都出现较大的波动，欧元汇率波动与英镑脱欧问题的相关性备受关注。除了特殊说明之外，这里阐述的欧元汇率包括其他货币的汇率就是指对美元的汇率。综合来看，英国脱欧对英国、欧洲乃至全球金融资本市场的影响构成了对欧元汇率影响的直接机制。

　　英国脱欧是否顺利，金融资本市场会形成预期，在此基础上将通过资本跨境流动等渠道影响欧元汇率。如果脱欧协议无法通过议会的投票，或者英国无法与欧盟达成协议，那么脱欧前景就不明朗，无协议脱欧的可能性就增大。在此背景下，英国及欧洲主要金融资本市场可能对此形成不确定性预期，英镑及欧元汇率出现较大波动就在所难免。在特雷莎·梅执政期间及鲍里斯·约翰逊当前的执政过程中，都出现了这种情况。相反的，如果英国与欧盟达成协议并顺利脱欧，那么市场按照协议会形成较为稳定的预期，金融资本市场按照脱欧进程在各个阶段会逐步消化相关的影响，能够较好地避免相关金融资本市场的过度反应，欧元汇率因此出现较大波动的可能性就较低。

　　当然，英国脱欧难以回避的问题是，欧元与英镑汇率走势是否会出现内在的一致性？这个问题的回答有赖于实践的检验，历史上英国也曾经进行公投，但与目前保守党内部因脱欧立场分裂的形势有差异，当时工党内部发生较大分歧，哈罗德·威尔逊领导的工党在1974年的竞选纲领中提出，如果当选将就英国的欧共体成员资格进行公投，公投于1975年6月5日举行，投票率为64%，其中67.2%的民众选择留下。虽然此次事件没有出现类似当下脱欧的问题，当时也没有诞生欧元，然而，英国1975年针对是否留在欧共体的公投，公投事件本身与当前具有一定的可比性，但当时并没有显示英镑与欧共体其他货币汇率的强波动相关性，预示当下欧元与英镑汇率并非有必然关系。

　　宏观经济机制是英国脱欧事件影响欧元汇率的间接机制

　　汇率的决定因素非常复杂，金融资本市场波动对汇率具有直接的影响。然而，宏观经济波动对汇率也会存在这样那样的冲击。尽管宏观经济因素影响汇率的观点并不陌生，但英国脱欧如何通过宏观渠道影响欧元汇率的问题尚不明确。英国脱欧对英国经济及欧盟经济的积极及消极影响都客观存在，正反因素究竟哪个方面影响更大，目前尚没有共识，因而对英国及欧盟宏观经济的影响有待观察。从这个角度看，英国脱欧通过宏观经济层面对欧元汇率的影响更多局限于间接层面。

　　英国脱欧将对欧盟经济产生多重冲击，通过此链条引发贸易条件等因素变化，进而影响欧元汇率。英国属于欧盟成员国，英国脱欧会导致欧盟成员与英国关系的重新确认，不仅可能促使企业在英国与欧盟之间转移，也可能因此影响英国与欧盟的投资环境，增大企业生产投资的不确定性。作为欧盟成员国的英国享有欧盟与70多个国家和地区签订的40多份的贸易协议，如果英国“无协议脱欧”，那么“脱欧”后英国需与这些国家重新签署贸易协议，否则将面临关税等贸易壁垒。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预测，“无协议脱欧”是全球经济主要下行风险之一，可能严重扰乱供应链并提高贸易成本，对英国和欧盟经济可能产生持久的负面影响。

　　欧盟经济受到英国脱欧的负面影响，可能导致欧盟经济面临减速或者下行压力加大的问题。2016年以来欧盟还面临着难民涌入、民粹主义升温等问题，英国脱欧公投后不确定性进一步上升，欧盟经济前景不明朗，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欧盟经济政策所释放的红利可能面临逐步消退问题。在此背景下，欧洲企业或者公共部门债务风险可能再次上升，近年来暴露出来的金融银行系统性风险可能再次升级，这些都构成欧盟经济增长前景不确定性增大的判断。欧元在此背景下受到的影响不容低估，欧盟宏观经济问题引发的欧元汇率波动的风险值得关注。

　　当然，欧盟对于宏观经济稳定并非束手无策，经济减速可能倒逼欧盟政策部门采取相关的对冲措施，此举将倒逼欧洲央行采取更加宽松的货币政策，在此背景下，低利率及购买债券等宽松举措的出台，对欧元汇率可能产生扰动或者冲击。一方面，欧洲央行宽松货币政策的出台，货币供给增加伴随资本利率的下降，资本流出压力增大，客观上对欧元汇率形成贬值压力。另一方面，宽松货币政策有助于促进欧盟经济增长，促进社会对欧盟经济前景的积极预期，资本回流欧洲的动力增强，结果有助于欧元汇率的稳定或者升值。

　　“多米诺骨牌效应”是英国脱欧事件影响欧元汇率的综合机制

　　分析英国脱欧对欧元汇率的影响不应局限于事件本身，而应进一步理解其脱欧根源，研判其他国家是否会因此出现类似的事件。《里斯本条约》第50条指出，任何成员国都可以根据本国宪法的要求退出联盟。决定脱离欧盟的成员国应将退欧的意向通知欧洲理事会，根据欧洲理事会提供的指导方针，欧盟在考虑到这个国家与联盟未来关系框架的基础上与这个国家谈判并缔结协议，就它退出的问题作出安排。这表明除了英国可能脱欧之外，其他国家也有机会出现类似情形，这就是英国脱欧事件影响欧元汇率的综合机制，即是否会出现“多米诺骨牌效应”？

　　要回答上述问题，难以回避的是理解英国为何要脱欧的原因。尽管外界关于英国脱欧根源的认识并不一致，但普遍认为英国在欧盟未获得期望的回报，可能成为脱欧的重要原因。这表面上是英国在欧盟权利与义务不对等的问题，深层次体现为欧盟发展过程中面临着不平衡的挑战越发突出的难题。但这一问题不仅仅体现在英国与欧盟的关系上，近年来希腊债务危机持续震荡，欧元区债务高位运行局面未能逆转，南欧多国高福利造成的财政压力未能显著缓解，欧元区成员国外部收支失衡问题未能持续改善，部分成员国失业率居高不下，劳动力市场不灵活问题突出，诸多事实显示欧洲面临着深层次的结构矛盾，欧盟内在不平衡的挑战尤其突出。

　　欧盟亟待进行深层次结构性改革以解决潜在问题，欧债危机倒逼欧盟加速推进一体化改革，欧盟积极推动构建欧洲银行业联盟、推动欧洲财政联盟的谈判，虽然深化一体化改革从理论上有助于“欧联邦”的构建，由此将为欧盟不平衡所引发的挑战提供应对之策，提升欧洲经济整体竞争力。但类似欧洲财政联盟等谈判必然涉及各成员国的主权让渡问题，这注定这种改革的长期性与复杂性，欧洲短期经济结构改革路径亟待创新。在此背景下，当前欧洲央行宽松持续加码，可能使得欧洲经济更加仰仗央行的“放水”，促使成员国一体化改革的诉求减弱，客观上导致欧洲长期增长动力的缺失，无助于欧洲困局的解决。

　　在经济处于不断扩张的时期，欧盟不平衡的问题容易得到缓解，毕竟增量的蛋糕可以促使相关各方看到希望。但当前欧盟经济面临着放缓的迹象，不太平衡问题有可能越发突出。在此背景下，英国如果顺利脱欧，英国经济如果继续保持稳定发展，英国社会矛盾如果得到逐步缓解，那么不排除意大利、希腊等面临困境的国家也可能效仿英国诉诸脱欧手段。意大利、希腊等国家在金融危机以来都有过脱欧的动议，如果这些国家出现脱欧的类似情形，那么“多米诺骨牌效应”引发对欧元汇率的影响就值得高度关注。毕竟意大利及希腊等国家使用的就是欧元，他们的退出意味着欧元完整性将遭受冲击，那么欧元的潜在问题大幅升级的风险将值得重点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