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行病之所以令人恐惧,不仅仅是死亡本身,还有它对于整个社会带来的冲击和动荡。而抗击流行病,不仅仅是科学家的事,亦需要整个社会的合作与反应。在疫病下的人们体现出的人生百态也耐人寻味——有时候,我们能从疫病身上,看到我们自己的魔鬼。”
2015年3月,美国《地理杂志》上一则关于“失落的猴神之城”的报道轰动世界,科考队穿过危险重重的雨林,找到一个失落的文明。然而,回到文明世界的队员发现自己染上了一种可怕的疾病……在作家道格拉斯·普雷斯顿所著的《失落的猴神之城》中,讲述了这种疾病的可怕之处以及它带给人类的思考。
2015年2月,在从丛林返回后的几周里,我和其他探险队成员都回归了正常生活。能毫发无损地走出丛林,这让我们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从洪都拉斯回来后几天,伍迪给每个人都发了封邮件。这是他每次带队进入丛林的标准后续行动之一:诸位,如果你们有任何症状,感觉不舒服,轻微发烧,又或是任何一处叮咬看起来还没有恢复,那么我建议你们尽快就医,告诉医生你们曾到过哪里,等等。宁可事前谨慎有余,不要事后追悔莫及。
不幸的是我在手臂上发现了一个蚊虫子叮咬过的痕迹,抗生素药膏对这个咬痕毫不管用,在接下来的几周里,咬痕还在继续变大,还长了一层恶心的硬皮在上面。还有四个伙伴也出现了这种情况。
经过多方查证,我们发现自己患上了一种热带疾病,利什曼原虫病,一种很可能会改变每个人生活轨迹的疾病。
疾病世界的王者:利什曼原虫病
利什曼原虫病在人类身上寄生的历史由来已久,几千年来它给人类带来了无尽的折磨和死亡。这种病的传播需要两种动物:一个是“宿主”,就是血液中长满寄生虫的受感染的哺乳动物;另外一个是“带菌生物”,也就是雌性沙蝇。沙蝇叮咬宿主吸血之时,它也把寄生虫吸了进来。
利什曼原虫是一种复杂的单细胞生物,它们感染宿主的方式比普通病毒和细菌更微妙、更狡猾。沙蝇向人体注射利什曼原虫之时,人体感觉到有东西入侵,派遣白细胞部队去追捕、吞噬和破坏寄生虫。白细胞的种类很多,它们通常是通过吞食和消化入侵物来处理外来的细菌和其他异物。
不幸的是,这种处理方式正中利什曼原虫的下怀。利什曼原虫一旦进入白细胞内,就会脱去鞭毛,变成卵的形状,然后开始繁殖。白细胞很快就会胀大,装满了原虫的白细胞就像是一个胀破的装豆子的袋子那般炸裂开来,将原虫释放到受害者的组织中。
很多人恐怕是第一次听说这种疾病,其实是因为利什曼原虫病是一种“被忽视的热带疾病”。它是世界上排名第二的致命性寄生虫疾病,仅次于疟疾,全世界有1200万人感染过此病,每年新增一两百万。每年有6万人死于此种疾病。
治疗,是一种艺术
我的主治医师纳什71岁了,对利什曼原虫病的治疗法颇有研究。
但这不是简单的疾病,其疗法与其说是科学,不如说是一门艺术。临床数据不足以告诉医生们采用何种配方,而且利什曼原虫病的种类太多,还有很多是未知的。
第一次见到纳什医生的时候,他跟我解释为什么我们小组会感染这种病、利什曼原虫病是怎么发作的、这种原虫的生命循环周期是怎样的、治疗会对我产生什么影响。
纳什接着谈到了我要服用的药物,也就是两性霉素B。
对于两性霉素B,他做过很长时间的实验,治愈率几乎达到85%,对药物治疗而言,这结果已经算是“尽善尽美”了。该药物可以附着在原虫的细胞膜上,在上面撕开一个小孔,让里面的有机质流出来,从而杀死原虫。
他还列举了很多常见的副作用:恶心、呕吐、厌食、头晕、头疼、失眠、皮疹、发烧、发抖、发冷和意识模糊。身体方面的影响有:电解质紊乱、白细胞数量下降和肝功能异常。
他说,整个过程“对于病人和医生来说都是压力满满”。
即使在最乐观的情况下,这辈子你的身体也要一直和利什曼原虫进行小规模作战。
疫苗的诞生为何如此艰难
一起进入雨林的伙伴,有些人被感染了,而另外一些人并没有被感染。如何让所有人都避免感染呢?疫苗似乎是当前最有效的选择。
利什曼原虫病实验室用图表详细记录利什曼原虫生命周期的每个阶段,在它的“保护壳”上寻找可供疫苗利用的裂缝,这项工作已经进行好几年了。
要发明一种针对原生动物的疫苗,这比发明克制普通病毒或细菌的疫苗难多了;实际上,目前还没有一种主要的寄生虫病有可靠的疫苗。
通常情况下,生产疫苗的最大的困难是钱。疫苗需要花费上亿美元去研发、测试,然后打入市场。人体试验涉及成千上万的受试者。“让企业参与试验很难,”赛克斯告诉我,“他们看不到这个项目的市场,因为得利什曼原虫病的人都没有钱。”
因为患寄生虫病的人大都是穷人,也因为传染病药品通常都是免费的,寄生虫学是所有医学领域中收入较低的一个。所以很少有人愿意成为寄生虫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