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画：颜庆雄

　　引子：近期，新版《药品管理法》通过，让处方药网售再次成为业界关注点。这部将于2019年12月1日起施行的法规规定，“疫苗、血液制品、麻醉药品、精神药品、医疗用毒性药品”等国家实行特殊管理的药品不得在网络上销售，并未直接禁止网售处方药，让业界认为此举是为处方药网售“松绑”。

　　主持人：王 玥

　　嘉 宾：和静钧（西南政法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副教授）

　　左德起（深圳大学法学院教授）

　　吴 帅（民营医疗机构管理者）

　　网售处方药，仍应重点关注用药安全问题

　　主持人：新版《药品管理法》是否为处方药网售“松绑”？

　　和静钧：新药品管理法将处方药（Rx）分为普通处方药和特殊处方药，对普通处方药不再禁止网络销售，“法无禁止皆允许”，打破了“先有处方，后有处方药”的硬性约束，这种“有限放开”，本人十分赞同。事实上，对处方药的销售，无论在线上，还是在线下，都一直存在争议。理论上，线上或线下都可以销售非处方药（OTC），这样能形成“小病找药店，大病找医院”的便民格局。但在OTC名录更新缓慢及创新药品不断问世的情况下，对一些列入Rx的药品的方便性需求会上升。不论是OTC，还是Rx，它们都是药品，它们只是在人为的分类中被置于不同的类别而已，本身并没有天然的界线。如果OTC类别更新不到位，反而会形成保护药效不好的老药品、抑制药品创新、阻断药品流通等副作用，这会使老百姓发出“我的药神在哪里”的困惑。

　　左德起：对于网售处方药，我是持保守态度的。虽然网售处方药能够使消费者更加便捷获得药品，但是相对于用药方便而言，用药安全才是至关重要的。处方药是必须凭执业医师或执业助理医师处方才可调配、购买和使用的药品，处方药通常都具有一定的副作用及其他潜在的影响，用药方法和时间都有特殊要求，必须在医生指导下使用。

　　新修订的《药品管理法》未直接禁止网售处方药，确实为以后处方药的网售留下了可操作的空间。若以后网售处方药，仍应重点关注用药安全问题，患者应凭医生的处方才可在网上购买处方药，且互联网医药平台应对患者提供医生处方的真实性严加监管。

　　吴帅：互联网+渗透到各行各业，处方药销售触网，这是一个现实需求促成的结果。既然有需求，那就有市场，有交易，这时需要的是疏通路径，而不是禁止。正因为如此，这个新版《药品管理法》被业界解读为处方药网售“松绑”。传递了管理者鲜明的态度，重点在于建立规范上。

　　提高网售医药的市场准入门槛

　　主持人：互联网时代，对于医药“触网”，该如何进行有效监管以保证用药安全？

　　吴帅：有效监管，需要在两个环节发力。一是来自于消费者环节，需要及时把违法违规问题及时反馈上报。二是监管环节的执法力问题，要有处理各种违法违规行为的能力和态度。

　　处方药必须经过处方才能售出。医生要全面收集病人的病情资料，形成诊断治疗意见后，才能开出处方；医生的处方还需要经过临床药师的审核把关，才能发出药物。最后，作为病人也应该严格掌握和把关自己服用处方药的相关信息。不少人认为，处方药是医生和药师的事情，但其实这是不准确的。处方药首先是病人的事情，病人是处方药最大的责任主体，有这种态度和意识非常重要。此外，电商平台违规出售处方药泛滥，处方审核形同虚设。这些都强调了第三方严格把关和管理处方药使用的必要性。要知道，即使是在医疗发达的美国，滥用处方药和错误用药的行为也很常见，伤害到很多人的身体健康。

　　左德起：针对药品这一特殊商品可能产生的“触网”运行，应当依照《药品管理法》及相关行政规范的要求，从维护医药安全的根本原则出发，进行有效监管：第一，加强对药品生产的监管，保证药品质量，从源头上保证用药安全。第二，提高网售医药的市场准入门槛，严格审核网上药店和平台经营者资质，规范网上药店的经营行为，包括经营药物的品种、药物质量、药物广告、药物配送以及投诉举报的处理等。第三，加强网络医药平台建设，为消费者建立统一权威的互联网药品信息搜索平台，方便消费者了解药品的作用及潜在的用药风险，通过平台建设达到监管和降低网络购药风险的目的。第四，加强用药基础知识的宣传，引导消费者建立谨慎用药的意识，避免药品乱用、滥用的风险。

　　和静钧：绝对的用药安全，即便是医院门诊医师，也很难做到。所有药品，本身就是“毒”，在英语语言中，毒品和药品，都是一个词drug。在汉语语境中，我们的说法要含蓄一点，“是药三分毒”，委婉地提示了药品的毒性。临床数据是关键，任何销售中的药品，都应该附上充分的临床数据，充分说明副作用。过去，在“阅读困难”时代，医师出处方是自然性要求。而现在早已跨过“阅读困难”时代，大众基本上可以通过阅读药品说明书，以及通过方便的网络信息查询，了解药品的用途、用量和服用方法及注意事项，越来越多的药品走入OTC行列是大势所趋。所以，监管的重要抓手之一，就是严格把关药品说明书，规范临床数据，凡是缺乏临床数据，以及未对药品毒性反应作充分临床观察的药品，都应该重罚。制药公司故意隐瞒毒副作用的，也应该重罚。

　　利益格局变动中，来自市场竞争的力量，最终将决定一切

　　主持人：如若处方药网售全面放开，医院和线下零售药房的利益应当如何协调？

　　左德起：若处方药网售全面放开，消费者多了一种购买处方药的途径，网售的便捷性会使一部分消费者倾向于选择网络购买处方药，从而节省自己外出购药的时间成本，这也将对传统医院和线下零售药房的利益造成一定影响。

　　在医药方面，安全问题应当放在首要位置。对于医院和线下零售药房的利益协调问题，要遵循市场规律，网购还是线下购买由消费者自主进行选择。在互联网时代，医院和线下零售药房也可顺应时代发展潮流，在具备相关资质的条件下进行处方药的网售，共同为消费者构建便民、惠民、安全、高效的互联网医药平台。

　　和静钧： “药品加成”，虽然已经成为医院盈利模式的过去式，但大部分医院依然依赖药品销售，开大处方，大开处方等现象依然存在。网络售药的放开，有可能令患者在“求医看医生”后，转而“求药靠网络”，影响了医院的收入。提高门诊费，提高门诊质量，提高门诊服务，是医院未来努力方向。对于线下零售药房而言，如果不能从“便民服务”方面努力，仅把药店当成一家普通的百货商场，那么，其销售也会受到线上药店的冲击。药店应配置合格的医师，能就常见疾病提供咨询服务和用药建议，而不应该沦为药品促销员。总之，在利益格局变动中，来自市场竞争的力量，最终将决定一切。

　　吴帅：医疗机构开电子处方，线下零售药房卖药，这个利益如何协调？需要在实际的销售过程中，双方核算成本和计算利润，拿出一个合作方案。利益分配应该向难度最大和风险最高的环节倾斜，那就是医生开电子处方和药师的审核工作，投入越多，这方面的质量就越高，有利于公共利益实现。相反，如果这个专业把关和智力支持的程序投入不足，那就是机构为了卖药而卖药。如果电子处方环节的医生到药师资质不够，只是服从于卖药，把关走走形式，那就会令网售处方药走入另一个极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