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学：“我非常珍惜这个机会”

　　改革开放也打开了对外交往的大门，出国留学成为培养人才的一条渠道。根据邓小平同志的倡议，中央政府决定拨出财政专款（每年约3000万美元），用于在全国范围内扩大派遣公费出国留学人员，由此掀开了我国历史上出国留学工作新的一页。

　　1979年，在山东胜利油田工作的王哲然被公派到美国学习。在一年多的出国学习期间，他和妻子互通了140多封家书。6月18日，他在美国转机，抵达得克萨斯大学。“最突出的第一感觉就是美国人的生活步伐确实快，时间安排相当紧凑，效率很高，当然也显得相当紧张。学校派了几个人专门安排我们的日程，想得很周到，很仔细，从衣食住行到学习、生活习惯都考虑到了。”（1979年6月24日致妻子秀珍）“这次出国学习机会，是我盼望已久的，也是经过了艰苦努力和不懈奋斗得来的。我非常珍惜这个机会，我没有理由不在保证健康的前提下集中更多的精力争取学习点有价值的知识。”（1979年7月25日致妻子秀珍）

　　1980年至1985年，还有近万人选择自费出国留学。来自北京的周西莓就是其中的一个。之后的1986年至1990年间，中国内地自费出国留学人数达13万，是上一个5年的13倍。

　　周西莓的父亲周明镇，1980年当选中科院学部委员，被国际古生物学界尊称为“中国的恐龙之父”。周西莓在美期间，父亲先后给他写了100多封家书，从学习、工作，到生活各方面进行了无微不至的关怀。“目标不能，绝对不能放在挣钱上（意即不争眼前小利）。当前是学习和争取信誉，要埋头利用叔叔的帮助，为长远打下切实的基础，但至少在半年内，力求打下坚固的学习基础和肯干活不计报酬的信誉基础，这是比什么都重要。……什么都可靠人，只有知识要自己学，信誉要自己努力。有了这二者，挣钱也就不难，换学校、找工作也容易了，选择面也广了。”

　　1980年代初出国留学，最大的压力首先是钱，即使是院士家庭也不例外。周明镇在这封家书的开头就提到生活费用问题，明确指出经济上的紧张，使儿子能够体会到担保人对他照顾的可贵，要求他尽快在美国站稳脚跟，以减轻家庭的负担。1985年当“出国风”刮得正劲时，周西莓学成之后却毅然回到了祖国，创办自己的企业，亲身参与到市场经济改革的大潮中去，实现了自身的价值。

　　改革开放40多年来，中国各类出国留学人员累计已达519.49万人，目前有145.41万人正在国外进行不同阶段的学习和研究，留学归国人员共计313.20万人。而海外归来的中国留学生，正在用各自的力量推动并影响着中国的发展。

　　两岸：“故乡的泥土最芳香”

　　改革开放以来，中共中央、国务院采取积极举措促进两岸交流。1979年元旦，全国人大常委会发表《告台湾同胞书》，呼吁两岸同胞开展交流交往。5月，大陆开始全面开办寄往台湾的平信业务，６月开始受理挂号函件，两岸通邮实现了历史性突破。1988年3月，台湾民众给大陆亲友的信件可由台湾红十字组织经香港邮局转寄大陆。1989年6月起，台湾邮政部门开始直接收寄大陆的信件。

　　1987年5月28日，吉林省通化矿务局湾沟煤矿第三小学副校长马友联突然收到一封美国来信。他急切地打开了信，一看是二姐马友德写来的：“友联：二姐离开家的时候你才五岁，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当我突然接到由李伟明先生请他弟弟李觐威先生带来你的信时，虽然你不能肯定是否能找到我，李先生找了一年才找到我，当我看到时却是如获至宝，家书抵万金，虽是欲哭无泪，我看了又看，不知看了多少次。想想要快点告诉你们我还活在这个世界上，让你们知离家四十年的游子如今的情况。”1948年，正值花季的马友德考取了在上海的国防部医学院高级护理系读书，1949年随校迁至台湾，从此骨肉阻隔。马友联坚信二姐还活着，从1960年开始寻找，到处刊登寻人启事，寻找了27年，终于在台湾找到了离家近40年的二姐，双方开始通信。从1988年5月至今，马友德女士先后多次返回大陆探亲、旅游，为促进两岸民间交流作出了贡献。

　　1988年4月，居住在北京的刘国强收到了台湾八叔写来的一封家书。字里行间充满了对家乡一草一木的怀念和亲人的牵挂：“现在开放探亲，等你国华弟学业告一段落，我会搭机直飞北京，探望所有的亲人。去年我已从学校退休，身体很好，平时除运动外就是看书写字，或指导你弟弟妹妹功课，有时看看故乡亲人寄来的信和照片，以慰思乡之苦。‘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三年不见，东山犹叹其远’，何况分隔四十多年呢？”

　　刘振海1920年生于山东省武城县（今河北省故城县）。他的父母生了10个孩子，八儿两女，刘振海排行第八。自幼失怙，是几个哥哥把他抚养成人，送他读书。他在给侄子的信中说：“记得最后一次见到你父母及大姐哥哥们是在一九四六年春天的老家，尔后天涯海角，失去联系。虽然分割这么多年，但永远割不断亲情，永不会忘记生我养我的地方，故乡的泥土芳香，故乡的水甜美，走遍全球只有故乡最美好。‘客游虽云好，不如计归程’，总有一天我会带着全家回去祭拜刘氏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并和子侄辈一叙别情。”

　　此后，刘振海与侄子刘国强等家乡亲人频繁通信，以慰思乡之苦。1992年5月2日，72岁的刘振海偕台湾妻子陈淑返回祖国大陆探亲，回到了老家山东祭祖，与兄弟姐妹及亲戚团聚。在近半个世纪的分离之后，骨肉再次相聚，酸楚和喜悦的泪水久久交织在一起。

　　2008年12月15日，两岸海运直航、空运直航、直接通邮正式启动，实现“三通”。

　　下海：“深圳确是一个大舞台”

　　改革开放初期，市场经济发展，不少人主动离开政府机关或企事业单位，告别按部就班的生活，投身商海，被称为“下海”。特别是1992年邓小平南方谈话之后，国务院修改和废止了400多份约束经商的文件，大批政府官员、知识分子、国企干部抛弃了“铁饭碗”，投身私营工商界，全国掀起了“下海”热。

　　1990年9月，高伟从西安一家国有单位辞职，奔赴深圳特区，在一家中外合资服装厂从事管理工作。在写给爸妈的信中，介绍了他的“下海”感受：“现在我已进一步体会到深圳确是一个大舞台，而且比内地要大得多，每个人都有风险和危机感，过去的资历在这里没用，很多在内地是风云人物，到了深圳也只能委曲求全，也有的在内地默默无闻，在深圳却取得成就。我是下定决心要在这里干一场，和许多内地来的人一样，结果如何不去管它。总的说来，比内地活得痛快。”（1991年6月11日高伟致爸妈）一年以后，他的妻子也来到了深圳工作。高伟通过努力，得到老板的赏识，被提拔为公司副总经理。“转眼我来深圳已一年半了，在这里视野要开阔的多，学的新东西也很多，当然机会也多一些。但在深圳我最大的收获是观念正在发生变化，一切都不向国家伸手，不靠领导，需要的只是改革开放的政策，靠自己的双手创造一切。”（1992年1月28日高伟致爸妈）多年以后，高伟的父亲高御臣老人谈到儿子当年的人生选择，坚定地说：“我觉得他不应该后悔自己的选择！”

　　应该说，“下海者”都是改革开放的弄潮儿，他们敢于抛弃稳定的工作和生活，相信政策，相信市场，相信自己的能力，勇于挑战风险和未知，依靠勤劳苦干，在实现个人价值的同时，也创造了巨大的社会财富。他们搏击市场，开拓创新，使社会保持活力，推动改革开放的伟业不断前行。

　　家书内容丰富，几乎涉及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可以说，它就是一部民间视角的改革开放史。限于篇幅，本文只能选择几个视点，撷取几个片段，回顾一下这段火热的历史记忆。作为信息沟通的载体，家书已在我国传承数千年，在改革开放的历史洪流中，在科技发展的更新换代中，家书也经历了从日常必需品到悄然退出人们生活的巨大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