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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年间那碗东坡肉
张吾愚
//www.workercn.cn2016-05-31来源:深圳特区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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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州是东坡的贬谪之所,倒霉之地,所以他放开了膀子吃肉,一吃肉,他的灵感来了,有了前后赤壁赋。

  和现今大多吃货每逢失恋失意失足就胡吃海塞、一逞口腹之欲以慰寸心相似,大文豪大诗人苏东坡每逢人生失意之时,也往往是通过大快朵颐这种形而下的方式来宣泄郁闷、自我平复心灵的创伤。“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就是赤裸裸的吃货宣言。

  但文豪就是文豪,连俗到吃吃喝喝这样的形而下之事,也可以附会至上层建筑之诗文风雅里,这就不能不令人生仰叹之心了。元丰二年(1079年),乌台诗案发作,作为高级干部的苏轼受到了政治打压,被贬为黄州团练副史;这官职估计是个闲职,忧闷之余,东坡寄情吃喝,优游山水;其中最出名的是写出了千古名篇“前后赤壁赋”,其中主旨行动,也无非是吃鱼、喝酒;只是这鱼吃得雅,酒喝得爽:呼朋唤友,啸聚明月之下,泛舟大江之上,这一雅一爽,就尽显文豪的名士风流。

  然而更显吃货本色的,是那篇《猪肉颂》:

  尽洗铛,少著水。柴头罨烟焰不起,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时他自美。黄州好猪肉,价贱如泥土,贵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早晨起来打两碗,饱得自家君莫管。

  这就是“东坡肉”的菜谱,这碗东坡肉,当初曾经深慰政治上失意的东坡学士,至今泽惠无数“吃货”。这份记载,也从侧面反映了宋朝经济与商业之兴盛。

  较之盛唐,北宋的商业得到了很大的发展,唐玄宗时期,是盛唐经济的高峰。当时一年铸钱不过三十二万贯;至宋神宗元丰年间,年铸钱已达五百九十六万贯。货币数目足以反映交易之活跃与商业之规模。人类历史上的第一次流通纸币,也在大宋的四川地方出现。东京人口,已达20万户。按户均五口计当时东京人口已达一百万;这一百万人口,基本上脱离了农业生产,手工业和商业应是其中主要谋生手段;同时,北宋城市已经彻底打破前代“市”(居民区)“坊”(居民区)分别的制度,面街而市,商、民杂处;据东京梦华录载,以南薰门赶进牲猪时,“每日至晚,每群万数,止数十人驱逐,无有乱行者”,一日赶进上万头猪,供应百万人的食用,每天100人食猪一头,可见猪肉已成为普通市民的盘中餐。原因是猪价贱,“黄州猪肉贱如土”,估计东京也不会太贵,由此可见当时养猪业的发达。

  有人据《宋今要》记载,熙宁十年(1077年)官中御厨使用猪肉4131斤,而羊肉达到43万多斤,由此证明当时养羊比猪多,羊在百姓饮食中胜猪肉一筹;其实这个数字只能说明上层贵族(皇室)贵羊而贱猪,以羊肉价贵于猪肉;至于平民百姓,天天食羊未必然,但食用猪肉,按东京二十万户日食万头猪算,估计已属于常用;只是,按东坡的说法,烹煮不尽得法——其实,平民百姓向来也就是粗茶淡饭,所谓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那是钟鸣鼎食之贵族才能讲究的。联想至上世纪五六七十年代,百姓不要说是食猪肉,连果腹都成问题。

  黄州是东坡的贬谪之所,倒霉之地,所以他放开了膀子吃肉,一吃肉,他的灵感来了,有了前后赤壁赋;便有了《念奴娇-赤壁怀古》, 有了《黄州寒食帖》,这都是东坡作为一个艺术家,文章、诗词、书法的巅峰之作;前人固然已有总结“诗穷后工”,但食肉之解郁闷、助灵感,特别是黄州猪肉,制作的东坡肉,对东坡之诗之文,怕也功不可没吧。

  厨中有东坡肉,也有东坡羊肉;东坡肉有他自己的记载,东坡羊肉估计是附会;倒是他的书法,被时人黄庭坚戏称为“换羊书”,一封手札,可换十多斤羊肉,这是有确载的;只是东坡知后,不肯再作“屠羊”行径。

  但对吃的热爱是不移的,除了《猪肉颂》这个流传千古的烹饪方子,苏还有一首诗,可以称为最好的关于吃食的广告:《寒具》:“纤手搓来玉数寻,碧油轻蘸嫩黄深。夜来春睡浓于酒,压扁佳人缠臂金”。这诗要放在如今这个商业时代,被某食品厂相中,也是可以换几吊钱的。

  “ 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使人瘦,无竹令人俗”,这也是东坡学士说的,只是此一时彼一时;在春风得意之时,诗人表现的是一派风雅潇洒;在仕途失意之时,食肉的快感是那样直接而强烈,足慰失意之怀;此时让人不俗的竹子,怕是让人想不起了罢。(作者系文化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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