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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是弱者的伟业
陈晓明
//www.workercn.cn2015-08-11来源:福建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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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学是弱者的伟业,陈晓明认为这并不是要给文学下一个完整的、标准的教科书的定义,它也未必反映了文学最本质的方面,但他觉得弱者是文学里最重要的一环,是我们在理解文学时容易被忽略的角度。他希望弱者作为理解文学的一种方式,能赋予这个时代更切实际的,也更具人性的一种含义。

  弱者是文学中最动人的形象

  从最直接的感情经验入手,弱者形象构成了最为感人的艺术形象。获得诺贝尔奖的法国作家莫迪亚诺在他的《暗店街》中有一段描写,叙述人居依·罗朗被私家侦探所的所长于特收留,一起工作了8年。于特退休时,罗朗望着他的背影,明白了“他之所以同情我,是因为他也失去了自己的踪迹,他的一部分身世突然间好像是石沉大海,没有留下任何指引路径”。

  说到文学的人道关怀,就要说文学的价值,可能在这个意义上它才是能唤起人们内心的脱离命运的一种意义和价值。我并不反对写那种非常强悍的、刀光剑影的文学,但我对这种写人的柔软的生命状态的文学很喜欢。这个时代,我们都在拼,都在奋斗,都在追求,但最后我觉得我们内心要回荡着一种柔软的东西,要回荡着一种弱的东西。我们不是洋洋得意,不是觉得自己获得了 巨大的成就,而是一种空空如也。文学在表达这种东西的时候,它的那种情感,那种语言、趣味和意境特别能打动人心。所以文学写弱者的时候特别真实,特别能体现文学的品质和本质。

  方方的作品大部分写的都是弱者。关于弱者的问题,我跟方方有很多共同点。在一次讲演中,她曾经表达过对弱者的看法,我非常认同。她说:“走过见过之后你会觉得,宏观大势,全球化之类的,并不是我想要关心的。我要做的是关注每一个个体,关注他们的爱恨情愁,关注他们的生离死别,关注他们在这个社会上的生存方式,以及他们感受这个世界的方式,他们拉着你的手跟你絮絮叨叨时,让我觉得我理解的文学,或者我热爱的文学是能够照进人心的,它是一种有情怀的东西。现实主义文学,它和弱者息息相通。”

  文学是弱者的自我书写

  文学史上有强大的作品,也有很强悍的作家,但大部分作家还是很弱的。

  据说莫迪亚诺见到人就害怕,说话非常紧张,结结巴巴的,在公共场合几乎说不成一个句子;门罗很多年一直是家庭主妇,36岁才成名,此前一直在厨房的熨衣板上写作;加拿大著名作家阿特伍德也是一个咖啡馆的女招待,社会地位非常卑微;加缪,他获得诺贝尔奖之后,在法国南部买了一栋大房子,几乎离群索居,不跟人来往……

  海明威非常强悍,后来自杀了。贾平凹写的小说非常有生命力,但他本人就是一个病病歪歪的、多愁的样子。余华很多年在街上支一个摊子当牙医。很多作家是一个弱者,通过书写表达了很强悍的一面。但作家本人都是很柔弱的,都有一种悲者情怀,即使他本身不是弱者,他们也能够理解弱者,充满了对弱者的包容之心。

  我们的文学很大程度上是为国家民族的文学,它不一定是为个人的文学。但文学也允许个人的爱好,我个人偏向于能够关怀民生、关怀弱者、关怀普通人,写出普通人真实境况的那种文学。我也会特别赞赏那些心怀悲悯,能够体会普通人的生活不易的作家。我觉得这种作家更加可贵。

  当然作家成为强者或者弱者不是理论问题,是一个现代的问题。虽然作家柔弱,但是他们绝对不屈服,这是弱者的精神。比如说阿瓦诺在前苏联受到各种各样的迫害,他曾经说过一句话,他们要用我的血证明我在墨纸底下写过的东西。每一次读到这种句子,我都感到作家的坚强,另一方面他们又是多么的无助。因为有一种更强大的力量可以随时让作家用他的血去证明他用墨纸写下的东西。

  作为书写者,不管讴歌时代和历史,还是表达抗议,他们本身非常柔弱、非常无助。这是作家以柔弱存在的方式,所以文学是弱者的伟业,在这个意义上,他们通过文学表达对弱者的悲悯,显示出了他们精神、人格的一种伟大。

  弱者的性格凸显人性的困境

  在莎士比亚的悲剧《哈姆雷特》中,哈姆雷特虽贵为王子,但他是忧郁的王子,一直被犹豫不决所伤害。所以大家会看到,你是被这种生活决定的,同时你的一种内心也决定了你周围世界存在的一种形式,他们之间是一种相互的建构关系。

  小说表现弱者的生命存在,为了唤起人们的悲悯,首先是唤起自身的悲悯。伟大的情怀、伟大的思想不是要成为强者,成为尼采的那种超人,恰恰是去关怀无助的人,关怀柔弱的、值得悲悯的人和事。

  另外一个例子,是阎连科的《受活》。阎连科是一个非常用力的作者,《受活》是当代文学史上非常重要的作品,翻译成法文后,影响非常大。阎连科的作品写得非常幽默,非常漂亮。现在世界对中国文学越来越关注,评价也越来越高。

  过去的作家都充满了一种强大的号召性和批判精神,作家都是批判社会的,掌握真理的。过去作家只要反抗或者批判,把现行的制度宣布为一种不合理的制度,给出一种乌托邦就可以了,但在今天有人就提出,中国作家你为什么不忏悔。莫言曾经有过一个回应,他说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尤其到了20世纪90年代以后,忏悔变成了知识分子口边特别热的、特别俗的一个词,每个人都逼着别人忏悔,很少自我忏悔。我觉得我们现在已经到了不要逼着别人忏悔,该往远看进行自我忏悔的时期。

  弱者体现了人类精神的坚定性

  我担心对弱者的强调太片面化,大家会觉得一味的弱。其实弱者了不起的恰恰是他们对活着的那种坚持。决断是很困难的,任何一个选择,都会损害另一方。

  我们过去写弱者的反抗是一种反转,只有写出他们的悲惨境地,呼唤他们反抗,这样弱者才会变成强者,这样一个革命逻辑就完成了。因为革命有一种历史的证印,推翻剥削阶级是合理的,但现在这种暴力逻辑是不成立的。

  现在写弱者的坚持,本身也表达了他们生活和存在的方式。哲学家伯林说文学艺术的形象所表达的一种思考是哲学、社会科学所不能抵达的。那个层面是非常混沌的,是不可言喻的。可能我这么一句理性的概括,都不能完全触及它存在的真正的境地。

  我很欣赏那些大刀阔斧的小说,这是一种笔法。中国作家有时候要促进现实,把历史的创伤展现出来,就要非常强悍。但还有透过对弱者的书写展开的一种轻微的笔法。某种意义上来说,小说把弱者写得弱,要站住脚就更考验笔法的功力。今天,我们社会提供的反抗性和暴力的冲突方式越来越少,所以这种小说越来越多。年轻一代作家寻求的文学道路以及理想,在这方面有更大的余地,我们可以乐观其成。(作者系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中国文艺理论学会副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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