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为什么可以这样灵活而又超大规模地合作？关键在于人类丰富的语言与虚构的想像，某种程度上，国家就是人类共同的想像结果。

　　人机大战成为近日最热闹的话题。3月15日，谷歌围棋人工智能阿尔法狗（AlphaGo）与韩国顶尖棋手李世石九段进行最后一轮较量，阿尔法狗获得本场比赛胜利，最终人机大战总比分定格在1：4.有关人工智能的未来前景再次成为热点。不管争论如何，很多人还是认同谷歌董事长施密特在赛前说过的一句话，“输赢都是人类的胜利。因为正是人类的努力才让人工智能有了现在的突破。”

　　事情也确实如此，正如复旦大学教授危辉所言，对于李世石来说，阿尔法狗的背后拥有一个庞大的团队，有做硬件的，有设计程序的，还有大量的顶尖棋手贡献出来的棋谱。棋谱是阿尔法狗经验的来源，也是其他大量棋手经验的结晶，所以把这么多人的智慧综合到一个计算机上，来对付一个人，李世石堪称虽败犹荣。

　　我们不用担心人工智能，生物神经系统，特别是高级灵长目动物的大脑，是长期自然进化的结果，我们要对自然心存敬畏，不要动辄就认为它很容易被超越。

　　可以说，阿尔法狗背后是一家高科技公司顶尖人才合作的结果，让一个人来对付一群顶尖的人，输赢已不重要，重要的是让人再一次看到合作的力量是如何将人类推向一个新的高度。

　　人是社群动物，在远古时代，正是因为人的合作，才使人类逐渐进化为地球的主宰者。如果就个体而言，人的体格与爆发力远比不上老虎狮子，人也没有雄鹰可以翱翔天空的翅膀，多少凶残如豺狼虎豹动物都可置单个人于死地，但是看看现在，这些凶残动物都只关在动物园里供人欣赏。

　　当然，动物也有合作。比方说，与人类最接近的黑猩猩之间有合作，在一个黑猩猩群内，有首领，有分工，有合作，为了种群的繁衍和更好的合作，甚至有奖惩。但是，通过生物学家的考察，一群黑猩猩最大数量合作也就是150只左右，这已是它们之间最大的限度。何以如此，一只黑猩猩认知能力使它只能与这么多的猩猩交往，超过这个数，也就超过了它的认知能力。其实就单个人来说，一个人的认识能力也是有限，英国牛津大学人类学教授罗宾·邓巴根据猿猴的智力与社交网络研究发现，人类智力将允许人类拥有稳定社交网络的人数也大约是150人，这就是著名的“邓巴数字”。他认为，人的大脑新皮层大小有限，提供的认知能力只能使一个人维持与大约150人的稳定人际关系，这一数字指人们拥有的与自己有私人关系的朋友数量。那么，何以人类远超过黑猩猩而成为地球的主宰，关键在于人类可以灵活地超大规模地合作。

　　我们不可能看到，一群非洲的黑猩猩为了交流采摘香蕉的技术来到亚洲，组织一个全球黑猩猩高端论坛，我们更不可能看到成千上万只黑猩猩为了一场球赛或者演唱会而聚集在大型体育馆，而这样的活动对于人来说，已是司空见惯。那么人类为什么可以这样灵活而又超大规模地合作？关键在于人类丰富的语言与虚构的想像，某种程度上，国家就是人类共同的想像结果。黑猩猩不会有国家，可是人却有自己的国家，人们为了某种想像的理念或者宗教、民族、文化习俗等共同的认同，形成国家，当然国家也是人类演化数万年后才有的产物。人的想像力可以描述和建构那些虚构的现实，今天的网络世界就是最大的虚构现实。作为国家的基本要素，领土并不只是供人居住的一片土地，它同样构成了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的历史、文化、宗教记忆的一部分，是这个国家的象征，是联系人民、使他们自我认同及互相认同的纽带。有了这份对共同想像力的遵循与认同，也就有了国家的产生，从而开始人类更强大的合作。

　　继基因突变和自然选择之后，哈佛大学数学与生物学教授马丁·诺瓦克提出了人类进化的第三大原则——合作。按照达尔文的进化论，进化的实质就是竞争，所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但是在另一面，科学家们观察到进化中也存在着合作，细胞、动物以及人类都会互相合作帮助。马丁·诺瓦克因此认为：合作是进化中的根本动力。进化不光是竞争，只有竞争的话，世界就不会进化到今天的样子。一个人如此，一群人的组织如此，一个国家也是如此，博弈中如果只有竞争，只有你死我活的对抗，而没有忠诚的合作，其结果可想而知。合作是进化过程的架构师。合作驱动着我们的创新，驱动着复杂性，而且会给我们带来更高的生物组织。合作是人类社会的最大成功，是人之为人的因素，是语言产生的因素。

　　一切科学技术都是合作创新的结果，阿尔法狗的暂时胜利也是如此，单个人的力量再强大，也比不上一群人合作的力量大，而人类无穷的想像力又给强大的合作提供了无穷的想像空间。（作者系文化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