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游历为名，行侦察之实，犯累累罪行

——第一手资料记录的日军野心和暴行

《日军常熟暴行录》，沈秋农编著，广陵书社出版

　　2015年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全国各地都有许多以抗战为主题的书籍出版，我手头正在阅读的常熟沈秋农编著的《日军常熟暴行录》就是一部沉甸甸的颇有史料价值的研究专著。《日军常熟暴行录》全书分为六个部分：暴行研读、史志记载、报纸旧闻、口述档案、图片写真和日军自述，每一部分的内容都非常详实，可读性很强。

　　该书首篇是《日军猖獗已久的谍报工作》。文章记述了日本海军中尉曾根俊虎于1876年7月11日到常熟“旅游”的经过。在“旅游”中，他详细记载了常熟的自然地理、人口户籍、兵防设置、水陆交通和城乡物价，并绘制了《常熟县碇泊处略图》和《福山口略图》。曾根俊虎在《北中国纪行》一书中对他的常熟之游写道：“现在我所停泊之地福山镇之河口也是扬子江之支流。满潮之时，十匹马力的蒸汽船可以自由来往。如若现在有变，要突然袭击此地，可以于夜间趁潮而偷偷上陆。一队潜入河口，一队袭击南边桥畔的兵营，一队以西北的山丘为阵地。三队兵力相助，再加上使用一个炮队，定是取而不难。”当我阅读到这段文字时不禁深感震惊和可怖。在曾根俊虎心目中，一旦对常熟用兵，该用多大兵力、用什么装备、选择什么地点和时间，均谋划得一清二楚。如果日本军方真要夺取常熟岂不是易如反掌！进一步想，如果日本军方对中国各重要城市的情报都了解得如此细透，那么侵略中国岂不是唾手可得！

　　日本政府在明治维新后一直十分重视情报工作。甲午战争前，日军就派遣大量情报人员到中国沿海地区以游历为名，行侦察之实，仔细搜集渤海沿岸各海口的水深、沙滩、海泥、岩石等水文气象资料并绘制了详细的中国海图，同时对北洋水师的舰船性能、指挥人员信息、港口布防等情报，甚至连辽东半岛每一个村庄有多少人、有几口水井、水井在什么位置等地情资料都摸得清清楚楚。日本间谍田安治与罗金来曾经打扮成中国农民模样四处刺探情报，晚上睡卧在乱坟岗里。在刘公岛甲午战争纪念馆就展出有他们的照片，不看说明谁也不会想到这两个人竟然是日本间谍。正因为日本在甲午战争前就全面掌握了中国海军实力及陆军布防方面的详实情报，知己知彼，故而在战争中战胜了大清王朝，给近代中国造成了巨大苦难。

　　《日军常熟暴行录》记曾根俊虎到常熟“旅游”的事情发生在1876年，距甲午战争爆发18年，距全面抗日战争爆发61年。试想，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如果来华“旅游”的日本人都像曾根俊虎一样搜集中国情报，那么中国的城市对于日本来说就是一座座不设防的城市，这是多么可怕的事！不幸的是，历史恰恰证明了这一点，无论在甲午战争还是抗日战争中，日本侵略者在中国能比较顺利地攻城略地，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日军的军事行动几乎都有可靠而详实的情报作支撑。我之所以十分看重秋农先生的这篇文章，是因为直觉告诉我，日本间谍猖獗的情报工作决不可能只是常熟一地的个案。如果全国各地的史学工作者都能深入档案，悉心梳理，一定都会有新的发现。因此，《日军常熟暴行录》具有抛砖引玉之功。

　　《石川达三所纪实的日军常熟暴行》、《〈东史郎日记〉对日军常熟暴行的实录》等文章记载了日军当年在常熟烧杀淫掠的累累罪行。在常熟支塘镇，日军北岛大尉与仓田少尉有段对话，询问各自杀了多少中国人，可见当时日军在中国比赛杀人不是个别现象。仓田少尉说：“我也弄不清砍了多少个。反正在战壕中黑压压的一片。”石川达三记日军杀人如同杀鱼，“对笠原伍长来说，杀个把敌兵跟切开条鲫鱼一样。”这些来自日军的记载，读来真是令人发指，日军的野蛮兽性由此可见一斑。

　　口述档案是《日军常熟暴行录》的一大特色。本书收录了36位战争亲历者的口述史料，其价值极为珍贵。36位口述者中，一位是我的老师祁龙威先生，一位是师母缪毓清。祁龙威先生早年在为我授课时曾经断断续续讲过一些抗战的经历，比如本书所收录的《丁丑避难惨状多》就是祁师对逃难过程中的亲历亲见亲闻，我以前也曾听说过。缪老师口述的《东躲西藏心惶恐》则记述她当年11岁女扮男装随母亲逃难，后来回城“还要向站在城门口的日军鞠躬行礼，口喊‘皇军万岁’，受尽屈辱”。这些口述史料非常生动，不是坐在书房里随便想象得出来的。这36篇口述史料最早采访于2002年。如今我的老师祁龙威先生已经仙逝了，估计其他口述者中已经去世的也不在少数。可见本书作者是个富有责任心的人，在繁忙的工作中挤出时间抢救这些史料真是功德无量。

　　沈秋农先生作为常熟的地方史志与档案工作者，一直留心于史料的搜集和研究，正如作者所说，“无论在工作岗位上还是在退休后，我都很注重对日军罪行资料的征集、整理、研读。在各种资料中，我尤为重视对第一手资料的征求。”正因为此，《日军常熟暴行录》的史料价值和社会意义显得尤为珍贵。我十分赞同秋农先生说的一句话：“铭记历史，不只是历史学家的责任，而是每一个富有爱国心的中国人的共同责任。”《日军常熟暴行录》史料详实、内容丰富、文笔流畅，希望广大读者特别是青少年读者能够喜欢这本十分有益的爱国主义读物。（作者为解放军南京政治学院上海校区教授、博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