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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向太阳的精神追求
冯晓燕
//www.workercn.cn2016-12-19来源:光明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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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是诗人昌耀诞辰80周年。在近50年的写作生涯中,他始终“双眼满含泪水”地与土地和人民联系在一起;他用“以诗证史”的态度,将个人命运的书写置放在民族和时代的大背景中;他以凝铸青铜的卓绝努力,以独具风格的诗章,将中国现代诗歌推向一个新的高度。他斑斓深沉的诗学实践,是当代中国诗歌的重要收获;他持久关注国家民族前途的知识分子品格,不但在他的诗歌文本中熠熠生辉,在当下也仍然具有现实意义。

  昌耀的创作从来没有偏离过民族和时代的主题。诗人饱满而灿烂、沉郁而深刻的作品,既是发自一个饱受苦难的灵魂的吟哦,更是对中华民族近代以来,不畏艰险自强不息精神的歌咏。20世纪70年代末,昌耀以满腔热情密集地创作了《大山的囚徒》《山旅》《慈航》《青藏高原的形体》等优秀作品。特别是《划呀,划呀,父亲们》,时隔近四十年后重读此诗,我仍然能够感受到当年冰河解冻、百舸争流,充满自信而又不乏反省精神的时代罡风。昌耀以一系列站立在西部大荒,以独特的地理、历史、民俗作为诗歌肌骨的作品,一下子和当时的诗风拉开了距离。

  昌耀称得上是民族诗人,主要在于他的诗心随着民族的命运跳动;他的语言深植于汉语深处——既承继了古代汉语的庄重和古雅,也得益于民间口语,甚至儿歌的生动和朴拙;而他高密度的西部意象和极具青藏高原文化特征的想象,为华夏民族的历史提供了一个新鲜而持久的书写角度。在他之前,现代诗歌少有这样元气充沛、流光溢彩、充满英雄气质的作品。

  昌耀诗歌特别打动人心的一点在于,他从未将自己高置于土地和人民之上。在他的笔下,牧人、工匠、诗人,无不具有强烈的现实感,而又带着精神追求者的气质。昌耀葆有“心念苍生”的知识分子品性,而宽厚的青海则给予他情感的滋养,诗人因此对于土地和人民有了更具质感的体会。开始,他称自己是“草原的赘婿”,接着,他如此写道:“那经幢飘摇的牛毛帐幕,/那神灯明灭的黄铜祭器,/那板结在草原深层的部落遗烬……/展示着一种普遍/而不可否认的绝对存在:人民。/我十分地爱慕这异方的言语了。”最后,他宣称“我们早已与这土地融为一体”。

  正是这样的感受和理解,使得这位诗人身处苦境而少哀怨。1980年5月,昌耀写下一首300多行的长诗《山旅》。在题记中,诗人写道:“对于山河、历史和人民的印象。——人民是这片山河的人民,人民是历史中的人民,我是人民的一份子,我是山河间的一粒尘埃。”

  昌耀怀有湘楚远古同乡屈原的忧患意识和清洁精神,回到泥土、回到草原、回到民众的精神认同,赋予他一个九死而不悔的强健灵魂。这样的一个诗人是不屑于过多展示自己伤疤的,他的精卫填海、夸父逐日般的理想主义信念,必然促使他将自我的命运之歌,转化为民族国家之歌,人类命运和前途的求索之歌。

  昌耀的痛楚既是个人的,也是土地和人民的;昌耀的咏叹既是地理历史的,更是关涉心灵和灵魂的。

  “我是这土地的儿子。/我懂得每一方言的情感细节。/那些乡间的人们总是习惯坐在黄昏的门槛/向着延伸在远方的路安详地凝视。/夜里,裸身的男子趴卧在炕头毡条被筒/让苦惯了的心薰醉在捧吸的烟草。/黑眼珠的女儿们都是一颗颗生命力旺盛的种子。/都是一盏盏清亮的油灯。”只有把生命融在乡野里,融在土地里,融在民众里,才可能写出这样质朴而生动的诗章。昌耀具有一种土里淘金、点石成金的诗才,他提炼民风民俗,使之成为具有人类普遍意义的文学书写。

  昌耀刚健、奇倔、古奥、深邃、高远的诗歌,是从自我生存体验中长出来的,他的生命感受即为他的第一现实。而他极端苛严地铸炼汉字的态度,使得这些物我互通、历史与当下同在、精神与现实相互搏斗的诗行,具有了与世界第一流诗人对话的条件。

  昌耀追求震撼灵魂的诗歌。他知道,能使灵魂震撼的必定具有灵魂力,而灵魂力的获得既是历史的积淀,也是灵肉的体察。昌耀的诗歌,总体看来就是一个灵魂追求至深战栗的种种经历。精神与现实的缠绕、角力,让他的诗歌更加动人心魄。

  这种来自内心光影的激斗,在20世纪90年代后通过诗歌形式的变化突出体现出来。昌耀放弃了过去铸炼的金属山石般峻切的诗歌形态,而转入了散文诗模式。这种被西川指称为“诗文”的形式,经昌耀灼热的生命之火燃烧,充满着现代经验的各种意象和叙述张力,最大程度地表达了诗人的灵魂之痛和精神之舞。

  即便是这样一种高难度的内心书写,昌耀也没有让诗句沉入狂乱的境地。他的诗歌中一直保持着“魔力要素”和“现实要素”的微妙平衡。“魔力要素”使他的作品具有一种大质量的张力,“现实要素”则使被烘烤的灵魂追求兼有人间感受和人情意味。昌耀因此给自己和像自己一样的追求者一个定义:“世界需要理想,是以世上终究不绝理想主义者。/我们都是哭泣着追求唯一的完美。”

  昌耀的生命感觉敏感而锐利,像这样的灵魂注定要比别人更多地承受生存之难。昌耀在《花朵受难》一诗中写道:“但我感觉花朵正变得黑紫……是醉了还是醒着?/我心里说:如果没醉就该醒着。”昌耀清醒的书写,来自诗人自谓的“文学的理想主义,社会改造的浪漫气质,审美人生之所本”。归根结底,是一种面向太阳的精神追求。

  (作者系青海民族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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