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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纪实文学)
——习近平与贾大山交往纪事
李春雷//www.workercn.cn2014-04-21来源:光明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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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啊。但是,今天你就不要去机关食堂了,在我家吃晚饭吧。”大山说。交往就要一年了,近平还从来没有在家里吃过一顿饭,作为地主,大山总是自责呢。邀请过几次,他总是笑笑说,君子之交淡如水,我们每次都喝茶水,已经够奢侈了,何必要喝酒呢。今天,大山再次提出了这个请求。

  近平怔了一下,居然答应了。

  那天晚上,大山准备了几个精致的小菜:雪里蕻炒肉、莲藕片、花生米和凉调菜心。主食呢,就是涮羊肉。没有专用火锅,把铝盆放在蜂窝炉上,权当涮器。虽然器具简陋,但材料却不含糊:麻酱、韭花、蒜末、香菜、酱豆腐一应俱全。

  近平如约而至。陪同者仍然是李满天。

  炭火红红,蒸气腾腾,几杯小酒下肚,话题也热烈起来,不知不觉就聊到了县文化局。文化局下属剧团、新华书店、文化馆、文保所等七家单位,三四百人,大都是知识分子和演员,情况复杂,矛盾重重。最主要的是,正定有九处国家级文物,这在全国各县中也是屈指可数的,却长久失修,没有发挥应有的作用。

  李满天半开玩笑地问:“大山,如果让你当局长,能收拾这个摊子吗?”

  大山从小与这个圈子打交道,现在又是文化馆的副馆长,自然深知其中矛盾根蒂,于是,借着酒兴,脱口而出:“当然可以,只要给我权力,让我说话算数。”接着,便豪情万丈地谈起了自己的“施政纲领”。

  这时,近平果断地说:“好,就让你当局长!”

  大山惊呆了。

  原来,针对文化局的乱象,作为县委分管领导,近平一直在暗暗地寻找和选择。正定作为一座历史名城,无论对内还是对外,文化系统都需要一位硬邦邦的领军人物。考虑多日,他和主管文教工作的副县长何玉想法形成一致:最合适的人选只能是贾大山。大山成熟稳健,刚直正派,不仅善写小说,而且也很有行政能力,最关键的是他对文化事业有着近乎痴迷的热爱。但大山不是党员,无意仕途。不过,经过这么多次的深入交往,他对大山的个性又是了解的。于是,在多方征求意见并与主要领导沟通后,在常委会上,他提议大山担任文化局局长,并获得了通过。那天晚上,他就是前来通报的。

  近平说:“你不能只是自己写小说,还要为正定的文化事业作贡献啊,而且要把你的好作风,好思想带到干部队伍中。”

  大山难以置信:“可是,我不是党员啊。”那个年代,党外人士在县里担任领导干部,而且是部门正职,是不可想象的。

  近平说:“你不用担心,组织已经有了安排。”

  原来,县委常委会已经形成决议:文化局由局长主持全面工作。

  第二天上午,非党人士贾大山,从文化局下属的文化馆副馆长,连升三级,直接上任文化局局长。

  正定历史上,这是绝无仅有的!

  习近平在《忆大山》一文中,全面评价了贾大山此后几年的工作:“上任伊始,他就下基层、访群众、查问题、定制度,几个月下来,便把原来比较混乱的文化系统整治得井井有条。在任期间,大山为正定文化事业的发展和古文物的研究、保护、维修、发掘、抢救,竭尽了自己的全力。常山影剧院、新华书店、电影院等文化设施的兴建和修复,隆兴寺大悲阁、天宁寺凌霄塔、开元寺钟楼、临济寺澄灵塔、广惠寺华塔、县文庙大成殿的修复,无不浸透着他辛劳奔走的汗水。”

  士为知己者死。大山是一个文化人,却又是一个血性汉子。

  在这里,且讲述几个细节。

  常山影剧院,被称为正定的“人民大会堂”,县里重大会议都在此举行。但这座新中国成立之前的木结构建筑,已成危房。近平提议重新建造。为了保证质量,为了保证工期,大山毅然决然地把铺盖搬到工地,日夜监工,虽然他的家就在千米之内。

  正定隆兴寺是闻名世界的宋代大型寺院,更是一处国宝级文物。但由于年代久远,破破烂烂。若要全面修复,需要资金3000万元。如此巨大的投资,是当时全国文物系统除了布达拉宫项目之外的第二大工程。为此,近平频频出面邀请国内权威专家前来考察评估,而大山则奔走于京城、省城和县城之间,往返数十趟,直累得心力交瘁,胃肠溃疡。他蜷卧在吉普车后座上,牙关紧咬,冷汗直流。由于长期出差在外,药罐只得带在身边,白天跑工作,晚上熬中药。最后,终于得到上级部门大力支持,落实巨资。

  这项浩大的工程,还需要征地60亩,拆迁60户。其中困难,可想而知。

  经过千难万难,隆兴寺修复工程终于圆满完成。

  至此,隆兴寺真正成为正定最鲜亮的文化名片!

  春节期间,是别人最欢乐、最放松的时候,却正是他最紧张、最揪心的时刻。九处国保单位,全是砖木结构建筑,最易着火。每逢此时,他昼夜巡视,废寝忘食。别人劝他,他说:“祖宗的遗产,国家的宝物,我负责守护。出一点点问题,我就对不起正定,对不起县委,对不起习书记啊!”……

  正定的文化事业进入了新中国成立之后最辉煌的时期。

  历史已经证明,贾大山用自己的聪明才智,按照自己的理想,为家乡的文化事业尽到了最大力量。虽然极其苦累,但也极其快活,极其酣畅。

  不啻说,贾大山是那个时期全中国最得意、最幸福的文人!

  ……

  这期间,近平升任县委书记,工作更忙了。但他仍然忙中偷闲,一如既往地和大山相约见面,夜聊。

  春雨润青,夏日泼墨,秋草摇黄,冬雪飞白。岁月如歌,他们共同享受着友谊的芬芳……

  1985年5月的一个午夜,大山已经休息。突然有人敲门,近平请他去一趟。

  原来,近平要调走了,第二天早晨7时乘吉普车离开。白天交待工作,直忙到半夜,送走所有同事,才腾出时间约见老朋友。好在,这个时间,正是他们最畅快的时光。

  关于这一次离别,大山后来从未提起。倒是在近平的笔下,有一段清楚的记载:“……那个晚上,我们相约相聚,进行了最后一次长谈。临分手时,俩人都流下了激动的泪水,依依别情,难以言状。”

  两人分手时,正好又是凌晨三点。近平最后一次送他到县委门口,四目相对,心底万千话语,口中竟无一言。与往常不同的是,这一次,县委大门敞开着。

  采访时,大山妻子告诉我,那天晚上,大山回来时,怀里抱着两尊唐三彩:一峰骆驼和一匹骏马。他一言不发,倒头便睡,直到第二天中午。起床后仍是呆呆地发愣。

  妻子以为他病了,催他吃药。他摇摇头,慢慢地说一句:“习书记调走了。”

  49岁那一年,大山辞去局长,功成身退,回归文坛。

  这个时候,整个文学评论界惊奇地发现,他的小说已经发生了脱胎换骨的蜕变。“梦庄纪事”和“古城人物”系列数十篇短篇小说,微妙而又精确地发掘出文化和人性的敏感共通之处,禅意浓浓,芳香四溢……

  大山已经完全醉心于文学。如果说早年的他曾有过文人孤傲的话,那么后期的他,则十足是佛面佛心了,慈眉善目,与世无争,笑看风云,其乐融融。

  这其中,有一个细节让人惊叹:大山名闻遐迩,却从无一本著作出版。那些年,文学市场清凉。虽然出版界和企业界不少朋友主动提出帮助,但他笑笑说,不要麻烦你们了,还是顺其自然吧。

  贾大山,肯定是当时全中国惟一没有出版过任何图书的著名作家!

  他的书房里,悬挂着两句自题诗:小径容我静,大路任人忙。

  近平在南方的工作越来越繁重了,但他没有忘记正定,没有忘记大山。每遇故人,都要捎来问候。每年春节,都要寄来贺卡。

  但大山却鲜有回应。他知道,他的年轻的朋友,肩上有着太多太多的担负。除了满心的祝愿和祝福,他不忍心有任何打扰。

  1995年底,大山不幸患染绝症,近平十分挂念。1996年5月,他听说大山在北京治疗,便特意委托同事前往探视。春节之前,近平借去北京开会之机,专门去医院看望。近平后来写道:“我坐在他的床头,不时说上几句安慰的话,尽管这种语言已显得是那样的苍白和无力……为了他能得以适度的平静和休息,我只好起身与他挥泪告别。临走,我告诉他,抽时间我一定再到正定去看他。”

  近平没有食言。仅仅十多天过后,1997年2月9日,正是大年初三,他专程赶到正定。在那个他们无数次晤谈的小屋里,两人又见面了。

  还是那张桌子,那个茶几,那一对沙发。只是眼前的大山,枯槁羸弱,目光暗淡,再也没有了当年的红光满面和言辞铿锵。

  近平强作笑颜,佯装轻松,提议合影。大山说,我这么难看,就不要照像了吧。话虽这样说,他还是努力地坐起来,倚靠在被垛上,挺直身子。近平赶紧凑过去。

  11天后,大山走了。

  这是大山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张留影。陪同他的,是他的朋友,他的好朋友。

  癸巳年末,我去正定采访。

  大山的家里,一切依旧,还是三十年前的模样。当年的房屋,当年的木床,当年的书桌,当年的茶几。坐在那里,凝视时空,如幻如梦。恍恍惚惚中,我仿佛看到了当年的影子,隐隐约约里,我似乎听到了那时的笑声。惟有那两尊唐三彩骆驼和骏马,依然新鲜如初,精神而挺拔地伫立着,伫立在时光的流影里,相互顾盼,心照不宣,像一对永恒的朋友……

  哦,朋友,朋友,两心如月,冰清玉洁,肝胆相照,辉映你我。

  (李春雷:男,1968年2月生,河北成安县人,国家一级作家,现为河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国报告文学学会副会长)

  (新华社北京4月20日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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